翻译之路 路在何方 | 2013-06-12 10:28:33 (被阅读 729 次) | | 中国是翻译大国,翻译理论却相对滞后,关于直译与意译、形似与神似等诸问题多有争执。傅雷主张“重神似不重形似”,鲁迅则提出“宁信而不顺”,因为译本“不但在输入新的内容,也在输入新的表现方法”。两种主张,均不乏追随者。当下,受市场因素影响,又出现了不少新的问题,重复翻译、以次充好等翻译乱象丛生——
翻译之路 路在何方
江枫 诗人、学者、翻译家,原名吴云森,生在上海,祖籍徽州。曾就读于清华大学外文系和北京大学中文系。1949年2月参军;1951年当选江西省文协首届常委;1956年入北大,参与创办《红楼》杂志;1978年在北京密云创办《寸草》杂志;1983年成为中国三S研究会创始常务理事;1995年获得我国首次设置的彩虹文学翻译终身成就奖;1996年被聘为清华大学外语系兼职教授。虽有诗文问世,尤以译雪莱、狄金森、史沫特莱闻名,得意之作却是《江枫论文学翻译及汉语汉字》,有自成体系的译论、有文字研究的突破,有对当今文科教育弊端有力的针砭。2011年,获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。晚来雅爱狠斗学术腐败,自以为荡涤惑众妖言,节约教育资源、避免生命浪费,并且,有助于恢复或增强学术界的自净能力。
翻译可以百分之百忠实吗?——再驳翻译总是“创造性叛逆”
□ 江 枫
◎有理想的现实主义者,追求理想,接受现实,不止步于现实。这种忠实也许就是德理达的:忠实的不忠实,不忠实的忠实。有人否定翻译能有定本,这就是定本,如果不能以更好的译本加以代替!
为了开好“江枫先生八十华诞学术研讨会”,筹备组要我把几本出版社不敢出的论文集,抽选主要部分合成一本自费出版。这本书里有两篇批评都和谢天振教授的《译介学》有关。那“译介学”究竟是不是学问,如果是,又是什么?我认为是伪翻译学!因为这种所谓“理论”的核心观念,是有悖于事实的所谓“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叛逆”,他以此为论据,只因为这是一个外国人所说。而谢天振的“论证”则是:“确实,在古今中外的文学史上,正是文学翻译的创造性叛逆,才使得一部又一部的文学杰作得到了跨越地理、超越时空的传播和接受。”这种全称肯定,只要有一个反证便足以推翻,何况,古今中外文学史上如何如何就显然是谎。谁相信他读过“古今中外文学史”?连中国文学史都未必读过,否则就不会把《韩诗外传》的名句,“误译”为“文革时期创造的政治批判语”。
编写《译介学》时,谢天振教授只找到一个叛逆的成功“例证”,说“精通英文的钱钟书,宁可读林纾的译文,不愿意读哈葛德的原文,理由很简单,林纾的中文文笔比哈葛德的英文文笔高明得多”,也不知这个中文文笔和英文文笔的高低是怎样比的?这个高低是他自己比出来的,抑或只是道听途说?何况,从不懂外文的林纾笔下产出的会是“译文”么?但是此说有用,他就记住了,而且,要求别人相信。
真正的学者,要以此为据进一步演绎推理,就该验证一下钱钟书的话是否可靠,至少应该知道哈葛德是谁,说的是哪篇或哪部著作,钱钟书是单独针对哈葛德,还是但凡有林译就不读原文,以及,世界上的钱钟书有多少,所有的读者都是钱钟书么?逻辑,就是要避免我们胡思乱想。
姑不论此例能够说明什么,十多年来他苦苦搜寻,也未能够找到第二例,这次莫言得奖,谢天振如获至宝。真是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,谢天振见“创造性叛逆”。
他说:“谁都知道。莫言此次获得国际文学界的大奖——诺贝尔文学奖,与翻译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,其背后有个翻译的问题,然而却不是谁(包括国内的翻译界)都清楚具体是些什么样的问题。”只有他明白,但是他的明白话总离不开谎,他说:“日前读到一位老翻译家在莫言获奖后所说的一番话即是一例,他对着记者大谈‘百分之百的忠实才是翻译主流’、要‘逐字逐句’地翻译等似是而非的话。”可是,若非“逐字逐句”就连一个what都不知该怎么译,不止是谢天振,包括我,所有的人,全都不知。这话是我2011年接受第二个终身成就奖时对《文艺报》记者说的,而且有译例为证,一例是威廉斯的《红色手推车》:
so much depends 有那么多要
upon 依靠
a red wheel 一辆红色手
barrow 推车
glazed with rain 被雨水淋得
water 晶亮
beside the white 在一群白鸡
chickens. 近旁。
我说这译文的忠实度不低于98%,不信?请修改。到天黑也改不动。这98%就是今天的100%。有理想的现实主义者,追求理想,接受现实,不止步于现实。这种忠实也许就是德理达的:忠实的不忠实,不忠实的忠实。即:现实的忠实!有人否定翻译能有定本,这就是定本,如果不能以更好的译本加以代替!某人之所以能够一生而两获终身奖,我以为,就是奖励他追求并在某种程度上达到或接近这种忠实。
我说,译文的忠实度达到98%,一刻,改不动一个字,这98%,就是这一刻的100%,谢天振无法反驳,现在却脱离原话具体语境和例证来说“似是而非”。不,这是说诗歌翻译,100%忠实不易,我说过,艺术从来不是懒汉的游戏,而译诗,现实的100%忠实,经过努力尚可达到,则一般翻译,就更不在话下了。如果100%的忠实不是主流,1+2,经过翻译,居然不等于3,而E=mc2,经过翻译,所表达的竟不再是质量、能量的转化关系,不同语言人群之间便不可交流信息、沟通思想,怎么会有今天我们眼前的全球化进程!
据谢天振说,“却不知莫言作品的外译事实正好与他所谈的‘忠实’说相去甚远。英译者葛浩文在翻译时恰恰不是‘逐字、逐句、逐段’地翻译,而是‘连译带改’地翻译的。他在翻译莫言的小说《天堂蒜苔之歌》时甚至把原作的结尾改成了相反的结局。然而事实表明,葛浩文的翻译是成功的。”是什么事实表明?是莫言得奖?
金岳霖在清华讲《逻辑学》,第一课就举过这样一例,“如果天下雨,则地上湿”为真,“如果地上湿,则天下雨”未必真。以莫言得奖来证明葛浩文在翻译中改写结局,据莫言自己说还增添了性描写,“是成功的”,未必真。因为莫言小说外译很多,译者不都是葛浩文,不都改写、不都增添性描写。谢天振是说葛浩文改得好,还是说谁改都好,不改不好,不改,莫言就得不上奖,这就是规律?不,谁得奖,也没有规律!
他说,“有人曾对莫言作品外译的这种‘连译带改’译法颇有微词,质疑‘那还是莫言的作品么?’对此我想提一下林纾的翻译,对于林译作品是不是外国文学作品恐怕不会有人表示怀疑吧?这里其实牵涉到一个民族接受外来文化、文学的规律问题:它需要一个接受过程。我们不要忘了,中国读者从读林纾的《块肉余生述》到读今天的《大卫·科波菲尔》乃至‘狄更斯全集’,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。”
还是一个不足为训的林译,不懂外文的“翻译”显然不是真正的翻译。反对翻译学研究翻译规律的谢天振,居然以林译为例谈什么文学规律。谢天振研究过林译么?我相信没有。据《中国翻译辞典》说,林译“烂译、改译、增译、漏译、误译之处不少,林纾译了不少西方名著,但更译了不少西方二三流作品。林纾把一些优秀剧作如莎士比亚的Henry IV和Henry VI等,译成了记叙体的文言小说《亨利第四纪》和《亨利第六遗事》,增加了许多叙事。却删掉了许多对话。……有时甚至把作者的国籍也弄错了”。钱钟书读莎士比亚,也是只读林译,不读原文?
“对于林译作品是不是外国文学作品恐怕不会有人表示怀疑吧?”这句话本身就成问题。如果问的是林译所“译”是不是外国文学作品。我可以回答,“林译”涉及英、法、俄、日四国作品184部,根据,不是原作,而是他人口述,充其量也只能算转译,把口述者的口述,转译成他笔下的文言方块汉字。是转译加改写,不是翻译,也不是翻译外国作品。谢天振用林译代表文学翻译,就在逻辑上违反了同一律。以推导不出“翻译总是如何如何”的孤例为证,作出全称肯定判断,则违反了理由充足律。一贯鼓吹“正是文学翻译的创造性叛逆,才如何如何”,又不敢睁眼瞎说“力求忠实的译作反倒不利于文学杰作的传播和接受”,又违反了排中律。
谢天振宁愿面对现实视而不见,为什么“中国读者从读林纾的《块肉余生述》到读今天的《大卫·科波菲尔》乃至‘狄更斯全集’,花了一百多年的时间”?就因为“林译”是十足的“创造性叛逆”,不是翻译,而且还可能是叛逆的叛逆。至于全集,更不能说明什么,有些外国作家也许500年也未必会有他的中译本全集,原因各有不同。你知道狄金森从《诗刊》发表江枫的译诗,给她的姓名定译为艾米莉·狄金森,到她受到中国广大读者和学者的欢迎、学习、研究,用了几年?可以说,狄金森在中国,是一夜成名。为什么,因为译者追求形神兼备的忠实。公认最好的译本,被引用、被研究、被比较、被不同出版社出了又出、被剽窃的,还是30年前那个江译本,为什么,因为忠实度达到98%。但是,狄金森,却很可能是再过500年也未必会有形神兼备中译本全集的外国杰出女诗人,自有独特原因。
如果未经作者授权,译者在翻译中故意“创造性叛逆”,第一,违法,侵犯了作者的著作权。第二,挂羊头卖狗肉,以原作者的姓名为幌子出售自己的“叛逆”,侵犯姓名权,危害消费者权益,而且不道德。第三,在理论和实践两方面败坏我国文学翻译事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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