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念中国外科主要创世人裘法祖院士 | 2022-04-18 15:29:00 (被阅读 266 次) | | 1914年7月,裘法祖出生在浙江杭州的一个书香家庭。
19岁那年的一个傍晚,裘法祖的母亲因腹内剧痛骤然离开人世。事后,裘法祖含泪查阅西医书籍。他发现,母亲竟是死于一种名叫“阑尾炎”的普通疾病。
“阑尾炎”,成了他今生难忘的一个心结。在上海同济大学医学院读预科、到慕尼黑大学医学院留学、在德国施瓦本医院担任外科医师,他最先学会的、做得最多的手术,都是阑尾炎。
1941年。德国。裘法祖开始他行医的第三例阑尾炎手术。病人是一位中年妇女,术后第五天,这位病人突然死去。尽管尸体解剖没有发现手术有什么问题,可导师的一句话让裘法祖记了一辈子。导师说:“裘,这是一个四个孩子的母亲。”
从此,在裘法祖操起手术刀那一刻,他都会想到自己的母亲。
而在他眼里,每一个病人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大家庭里的母亲、父亲和亲人。
作为儿子,最热爱的当然是自己的母亲。
人们都说,逐水而居的江南人聪明。而裘法祖的一生,更是与水有缘。他出生于杭州西子湖畔、求学于大洋彼岸、归来于长江入海口上海,最终驻足于江城武汉。水,陶冶他的性情;海,涤荡着他的心灵;江,润泽着他的柔情。见过裘法祖的人都说,他的双眼如清水一样清澈、透明;他的举止如长江一般浩荡、坚韧。
大江歌罢掉头东……难酬蹈海亦英雄!1946年10月,德国开往上海的海轮上,这个意气风发的儿子回来啦!船未抵岸,这位医生高超的医术已传遍黄浦江两岸。就在轮船的甲板上,裘法祖成功为一名肝脏破损、生命垂危的病人实施了肝脏缝补手术,使得病人转危为安。而当时国内的西医,还只能做阑尾切除等小手术。
在上海,裘法祖筚路蓝缕、举步维艰,在中国外科水平相当落后的情况下,开展了一系列当时风险较大、较复杂的手术。1949年,他被推选接任我国外科界前辈黄家驷担当的上海外科学会会长之职。
后来,当人谈起他放弃在德国稳定的职业生涯、毅然回到祖国母亲怀抱这件事。裘法祖回答得很“粗俗”:“我们的鼻子总是塌的,我们面孔总是黄的。只有在中国,我们才是主人。”
如今,这位“主人”已经离去。
灵堂肃穆,哀乐低回。就在最接近遗像的位置,摆放着裘法祖一生最挚爱的妻子裘罗懿女士和子女们敬献的花篮。
裘法祖与罗懿的浪漫生活邂逅于上个世纪的慕尼黑大学校园。作为纯正血统的日耳曼人,与裘法祖一见钟情的罗懿,于1945年冒巨大风险嫁给这个黑头发、黄皮肤的东方人。
这可不是简单地在“罗懿”前面加上一个“裘”字啊!
为了丈夫的事业,裘罗懿放弃了舒适的生活,离开故乡和亲人,随丈夫来到中国这个完全陌生的国度。
在这里,裘罗懿历经“三年困难时期”、“文化大革命”,生活条件一度降至谷底。曾有一个时期,裘罗懿竟被“发配”到医院后勤包棉签。在那个艰难的日子里,许多中外夫妻劳燕分飞,而裘罗懿对丈夫始终不离不弃。
“不离不弃”——裘罗懿可能没读过这个名句。但没关系,“小老头”就是她在中国的眼睛、拐杖和手臂。
裘法祖是幽默浪漫的,裘法祖从病房下班归来,走近楼下就吹口哨,而“妈妈”裘罗懿一听到“暗号”,就会欢喜地从屋里扑到窗口去,扔出一个橘子或苹果向“窗外的那个他”打去。后来,裘罗懿身体不便,她也会站在窗口目送着丈夫来来去去。
裘法祖是温情细致的。下班回家,裘法祖首先要陪妻子看新闻联播,并从旁翻译……临睡前,两人手牵着手,一同欣赏古典乐曲:肖邦、柴可夫斯基、贝多芬……待妻子在优美的音乐中渐生睡意,裘法祖帮着妻子盥洗就寝完毕。到这时,裘法祖书房的灯才亮起。
裘法祖在很多场合回顾与罗懿一生相濡以沫的生活,说过这样一段“知足”的话语:“这辈子,老太太只有我一个人,我也只有她一个人。”
杏林失巨擘,鲜花送伟人。
200多平方米的灵堂,几天就被前来吊唁的人们用鲜花和花圈填满,很多挽幛上落着同样的四个字——“你的病人”。
病人,就是他的亲人。裘法祖说:“病人对你是多么信任啊,他把整个生命都交给你了,你有什么理由不把他当亲人?”
——因为把每一个病人当亲人,他才会在77岁高龄时跪下来为普通市民做体检;
——因为把每一个病人当亲人,他才会趴在病床边仔细观察着病人的尿量;
——因为把每一个病人当亲人,他才会陪伴着一个普通的阑尾炎病人一睡一晚;
——因为把每一个病人当亲人,在他94岁高龄的时候,在他突然晕厥两次之后,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里,他仍频繁地出现在病房里。
病人,是他一生的牵挂。
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始,裘法祖的足迹遍布洪湖、阳新、蔡甸和汉南等曾经的血吸虫疫区,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,他自己动手——用木板搭建手术台,用蚊帐为手术台遮灰,用笼屉消毒手术器械和敷料;在没有麻醉和血源的条件下,积极开展脾切除手术挽救病人生命。这可是在城市大医院都属于高难的手术啊,裘法祖怀着一颗仁爱之心,把它们带到了偏远的乡村。
2004年,90岁裘法祖重返这些乡村,老百姓拉着他的手说:“你是我的救命恩人!”
同济医院胃肠外科龚建平教授昨日回忆恩师时说,自己惹老师生气而不被搭理时,有一个很简单的“好办法”,那就是给老师打电话:裘教授,我这里有个特殊的疑难病人。而一接到这样的电话,裘法祖会立马回答:”我马上来!“裘教授来了,跟弟子一讨论病人,两人就和好啦。
还有一些普通的病人因得到裘教授的救治,从而深深地感谢我们伟大的党。裘党生本姓王,生下来就患有死亡率极高的先天性疾病。裘法祖亲自为他手术,不仅使她重生,最后还做了母亲。感谢党,感谢裘教授,她改名叫“裘党生”。
一花开放不是春,万花开放春满园。
昨日下午,裘法祖的得意高足吴孟超院士专程来汉吊唁,今天上午9时,他来到同济医学院体育馆为老师送别。
吴孟超在当学生的时候,就非常认真地学习了“裘氏刀法”。1975年,安徽一个农民肚子鼓得像十月怀胎的孕妇,没人敢手术。吴孟超亲自主刀,为病人切下了重达18公斤的巨大血管瘤。至今,这个重量保持着世界纪录,病人还活着。裘法祖说:“这么难的手术,当时我自己也做不了,他远远超过了我。我非常自豪。”
2005年,吴孟超亲手从胡锦涛总书记手中摘取了我国最高科技奖桂冠。那一天,年过九旬的裘法祖在汉得知消息后兴奋不已,裘法祖说: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
“体外培育牛黄”曾获中国科技大奖。获奖公示时,排名第一的是裘法祖的学生蔡红娇。“院士怎么排在学生后面?”不少人提出疑问。“当然应该她在前面。成果是蔡教授花十几年心血完成的,我只是对她有些支持。凭什么名气大些就排第一?”裘教授回应。蔡红娇则坦言:“没有裘教授的指导和帮助,我完不成这个课题。”
“裘老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太多了”,中国医师奖得主张应天回忆恩师时说:“我常在讨论学术时提出跟裘老不同的观点,裘老从没因此批评我。他是个很包容的人,鼓励我们提出不同观点。”
2004年,他把自己140多万元的科研奖金全部捐献出来,设立普通外科青年医生奖励基金。
情怀如此,“裘氏刀法”代有传人。
爱母亲,爱爱人,爱后辈,爱病人,爱国家……今天,带着爱,他去远行;带着爱,他将永生。94岁的裘老啊,请您一路走好!
记者 谢东星 田巧萍 祁燕 余乐
在今天,公元2008年6月18日,在这里,美丽富饶的江城武汉,我们沉痛悼念一位医界泰斗的离去。
苍天含泪,低云徘徊。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、中国现代外科主要创始人、同济医院外科学教授裘法祖,一名94岁的老共产党人、一名在临床一线摸爬滚打六十多年救治无数病人的医生,带着他对祖国、对人民和对病人的无限眷念,离开我们,就此远行。
大爱写就医者名
鲁珊
裘老已驾鹤西去。然而,在他带笑的遗像前,一篇篇真诚的文字,一张张带泪的脸庞,一个个无名的花圈,一份份自发的深情,分明在告诉我们,那一颗医者的仁心,仍然在跳动,仍然在以不尽的温度,温暖着我们。
裘法祖以一个医生闻名于世,直到他逝去,他仍然是那么纯粹的一个医生。古有云,医乃仁术,大医有魂。他以60多年的实践告诉我们,一个医生的内涵可以多么丰富而纯粹,多么深刻而简单——简单到只用一个“爱”字就可以完全概括。
他深爱自己的母亲,所以会走上漫漫从医路,他深爱自己的医生职业,所以多年来在医术上孜孜不倦,精益求精。他对生命怀有悯怀之情,所以会在纳粹枪口下救下素不相识的犹太人,他对祖国抱有眷恋之心,所以举家回国无论风雨再未离开。他深深懂得爱与被爱,所以会以半个多世纪成就一段令人称羡的传世之恋,他时时体贴“见彼苦恼,若己有之”的病人心愿,所以会把每一个病人当珍宝一样捧在手心。他是如此热爱生活,热爱生命,他看球,他读书,他既是医学泰斗,也是生活顽童,他是真正的仁者和智者,所以会留下“做人知足,做事知不足,做学问不知足”的人生格言……
这些“爱”,没有大小,没有亲疏,没有厚薄,她们从不同侧面,构成一个立体的普通人裘法祖,一个可亲可敬的师长裘法祖,一个大写的医生裘法祖。
当亲朋、弟子、同事、病人以及众多无名者源源不断地聚到裘老灵堂之前,感怀他的遗风,感受他的温度,也许,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读:无论时代如何变化,无论医术如何进步,人们永远渴求这样一种医生,正如西方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所说的,可以“健康所系,性命相托”——这份信任,这份责任,需要一份大爱来承托,因大爱而可托性命,因大爱而“大医精诚”。
裘老,正是以“德艺双馨”的60多年从医之路,为时代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。长者虽逝,我们渴望并深信,这将是一份永无尾声的答卷。 (来源:武汉晚报)
(责任编辑:廖恒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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